口述：菲茹/整理：素小妹。

今年5月，我做了一次阑尾炎手术，躺在病床上有点孤单，贱兮兮地发了个朋友圈，没想到我被疯传患癌了，亲朋好友进门来看我，出门却把我贬得一文不值，也让我明白，生病千万别声张，否则，会惹上大麻烦。

我今年52岁，去年退休，老公在女儿五岁那年，说是要出国赚大钱。

我信了。

哪知道他这一去，至今20多年了，生死下落不明。

虽然老公没了，但我和婆婆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。

婆婆早年生产队解散的时候，就把磨坊盘了下来，一直干到现在。

快80岁的人，还这么拼！全家人都不让她干，可谁劝也不好使。

我知道，她疼我的女儿，想给这个没享受到父爱的孙女物质上多补偿点。

女儿考学去了外地读书，奶奶一下子掏了10万，一个老太太靠磨坊粉粮能存几个10万？

婆婆在我的心里是娘亲啊。

所以，我对婆婆也算孝顺，好吃好穿的我都买给婆婆，有啥事也是报喜不报忧。

就拿这次阑尾炎手术，我也一直不想让婆婆知道，却犯了个常识性错误，婆婆知道了。

这次阑尾炎手术，可以说，是我自己找的，因为退休金的事上了一口火。

那天，在街上碰见老同学，她比我提前一年退休，和我同样的工龄，同样的职位，退了5000多元，而我才4000刚冒个头。

我们同是国企，虽然不是一个单位，但是一个大公司的，早八晚五的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退休金差距这么大，整整差了1000多元。

退休闲在家里以后，有太多的时间琢磨这件事，越琢磨，越纠结，想去单位找，又怕找不出个结果，被人笑话傻冒儿。

纠结过来，纠结过去，终于把自己折腾病了。

开始觉得胃疼，吃了几片消炎药好了，也没当回事。

谁知道，五月初，胃病再一次犯了，这次比较严重，疼得我满头大汗，我有一种预感不太好，毕竟家里只有我一个人，有啥事连个帮手也没有。

好在我们家离医院很近，出了小区大门，前行一千米就到了。

大晚上，我一个人硬撑着去了医院，挂了急诊。

医生是个小年轻，他让我躺在诊床上，用手按了下右腹，摁了一阵子说：你这是急性阑尾炎，必须住院手术，不能拖了，拖久了阑尾穿孔麻烦就大了。

我害怕了，手术身边没有亲人行吗？

但也实在没有办法。

女儿在外地上学，娘家父母走了以后，跟哥嫂也不太联系了，这阵子，用到人家再联系，有点张不开口。

手术是第二天早晨做的。

手术前，医生问我：“家属呢？”

我说：“就我一个人。”

医生瞅了我一眼，什么也没说。

然后，他递给我一个单子，让我看完后，签个字。

我也没仔细看上面都写些什么，当时心里想着，反正是必须手术，不手术怕是活不成了，所以痛快地签上了大名。

手术过后，我躺在移动床上，被护士推进了病房。

邻床有个小伙子是陪护妈妈的，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是陪护老婆的，这两个男人，主动上前，把我从移动床抬上了病床。

当时，我眼里有泪，差一点就哭出声，是因为感动。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，我素未谋面，却这样帮了我的大忙。

我躺在病床上，麻药过了，刀口也疼，想起来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。

后来想起，医生说手术完不能喝水，算是给自己口渴，找到了个理由。

看到邻床大姐，儿子用棉签蘸水抹在大姐嘴唇上，大姐脸上的幸福，我是注定羡慕不来啊。

我把脸别过去，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在枕头上……

第二天，邻床大姐的儿子，给我倒杯水，水杯上插根弯管子，我躺在床上，就可以喝水了。

这一整天感觉很无聊，肚子饿的咕咕叫，刀口处也疼，都不敢翻身，为了转移注意力，我躺在床上拍起了照片，贱兮兮地发到了朋友圈，没想到这下子闯祸了。

一，婆婆哭着嚎着赶来了

婆婆推开病房门的时候，我都愣了，她穿着磨坊粉粮那套衣服，帽子上、衣服上都糊上了一层面粉，就连眉毛和头发上都是面粉呢。

她见我躺在病床上，一下子攥住我的手说：“红啊，咱别怕，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，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，连心脏都能换，还有治不了的病吗。你好生躺着养病，千万别胡思乱想。”

婆婆说这话时，大眼泪一吧哒往下掉，后来，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起来了。

把我哭蒙了。

“妈，我不就割个阑尾吗？割了就好了。”

婆婆一听，眼睛盯住我问：“红啊，你说的是真的吗，我怎么听说你得不好的病了？”

我说婆婆咋这么伤心呢。

我掀开衣服，露出还包着纱布的刀口说：“妈，你看，这不和你当年割阑尾手术的位置一样吗？

婆婆眼角还挂着泪呢，嘴巴却咧开笑了：“没病就好，唉，这些挨千刀的，一天到晚的恨人有，盼人病。”

我没说话，知道这是自己惹的祸，要不是我拍照发朋友圈，谁还知道我病了？哪会有这种事？

婆婆，听说我没病，拍拍胸脯，又长长的舒了口气。

婆婆说：“妈在磨坊听人说你住院了，这不，都没来得急回家换衣服，打个小蹦蹦车就来了，这一路上，小蹦蹦车都开冒烟了，妈还嫌慢呢。”

婆婆说完，开始掏衣服兜，掏出了一摞票子，都沾着白花花的面粉。有50元，有100元的，还有20元不等的毛票子。

婆婆把这些票子塞给我。我怎么忍心要婆婆的钱？

我说：“妈，我看病报销呢，花不上几个钱，这钱你留着买好吃的。”

婆婆没说话，把一沓子钱塞到我的枕头底下。

我瞅着婆婆那双手，干硬，开裂，皱折缝里都被面粉塞成了一条条白线，纵横交错着。

这双手，把我女儿从小学供上了大学，现在，又给住院的媳妇送钱，我好愧疚。

我这双贱手有罪！

婆婆说：“看到你，这下我放心了，你好好养病，过几天，小芬（小姑子）说来照顾你几天。

我赶紧摆手说：“不用，过几天拆了线，就可以出院了。”

这样的兴师动众真不是我的风格。

二，亲朋好友来了

这一整天，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了，像坏肚子一样。先前的同事，在朋友圈看我发的住院图片，大家要组团来看我。

这下，轮我不好意思了，单位正是忙的时候，呼啦走一帮人，领导能没有意见吗？

下班看病号又觉得不讲究，休息日子吧，好不容易休两天，谁不想睡个懒觉，谁家还不得洗洗刷刷，买这买那呢，再把时间浪费在看病号上，是不是惹人烦呢。

不来吧，我在朋友圈广而告之，人家都是有素质的人，还能充愣装傻吗？

再说，他们家有个红白喜事我都随过份子，礼尚往来的事，人家比我明白着。

我的这一波操作，把我的脸丢大了。

单位同事老刘，代表大家又打了个电话来，说是赶在哪天上午有空来医院看我，问我在医院几楼？哪个病房？

次日一大早，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，老刘和小于代表大家来了，办公室一共五个人，共同买了一个花篮，一人包了200元红包。

人家来了，免不了关心一番，说我退休在家多好，风吹不到，雨淋不到，退休金按时到账，有啥愁事？

我也不好意思说，是因为退休金的事，把自己鼓捣病了，谎说自己闲大了，彪吃彪喝的，没节制，把自己折腾病了。

然后，又像做报告一样讲了自己犯病的过程，避重就轻，没敢过多的宣讲我这个光棍子一个人跑上跑下，手术签字的辛酸历程。

末了，人家安慰我几句，就推说着单位近期很忙，匆匆地回去了。

五个红包1000元，握在我手里有点耻辱，感觉像自己张口跟人家要的。

他们前脚刚走，还没等我躺下休息一会儿，嫂子，哥哥，侄媳妇也来了，提着大包小裹的，除了牛奶，鸡蛋，还有水果，藕粉什么的，摆了一地。

哥，嫂子又是关心又是安慰，我觉得自己这么大人真的不省心，给别人添堵也给自己添堵。

这事办得比挨一刀子都烦躁。

三，出院回家，叔公家的堂姐来了，人家进门好听的话说了一萝筐，出门把我贬的一文不值

堂姐应该是看我发的朋友圈，知道我病了才来。

堂姐的儿子去年结婚我随了1000元礼，当然也不算多，我婆家的亲戚之间，孩子结婚都是这个礼数。

如果我女儿结婚人家也会还礼的，礼尚往来吗？本来觉得无可非议，可是堂姐想歪了。

堂姐来看我，拎了一箱奶，一箱露露，问我怎么病了？上什么火？我又倒粪似的重复了发病经过。

堂姐眼睛瞪的老大说：“我当什么大病呢，割个阑尾这是小毛病，养几天就好了。”

我说：“可不是吗，给你们惹麻烦了。”

堂姐哈哈笑着，没说话。

她坐一会起身要走，堂姐的儿子和媳妇开了个包子铺，刚开业不久，生意不算太好，堂姐帮着忙活。

堂姐，前脚刚走，小姑子后脚跟了进来，一进来就埋怨我说：“嫂子，你收谁的礼都可以，但不应该收堂姐的礼，堂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？刚才碰到我了，她说，真不是说你嫂子，有大不说小，那么点毛病发啥朋友圈。”

我听了心里真不是滋味，这场病生的住了6天院，看望我的亲朋好友，这个来那个走的，影响我休息不说，还让人家说三道四的。

也终于明白现在的人，除了父母儿女盼你好，其他的人都不希望你过的比他好。

今年上秋后，社区体检，查出我的乳腺有问题，我不放心去了大医院，又重新做了乳腺彩超、乳腺钼靶。

结果，左乳长个肿瘤，虽然是良性的，医生说最好手术做掉。

这一次做手术，我谁也没通知，去了离家较远的大三甲医院，在这里几乎不会碰到熟人，也没有人知道我生病住院了。

医生问我，谁是病人？我说，是我自己。

手术第二天，自己举个吊瓶去厕所，谁也不告诉。不麻烦任何人，心里踏实。

本来打算给自己找个护工，因为有了上次的住院经历，变得坚强了。

女儿打电话，问我在家干什么？我说正在旅游呢，怕女儿跟我视频，我赶紧说电话没电了，挂了。

女儿一般都是一个星期给我打一次电话。过一个星期我差不多就出院了。

所以，这一次手术，对任何人都封口了，不为别的，不想麻烦大家，也不想给自己添堵。

上次阑尾手术，今天这个来看望，明天那个来看望，本来手术伤了元气要好好休息，结果，愣是没有休息好，还惹了一肚子气。

所以说，生病住院千万别对外人讲，否则就是给自己惹麻烦。

如果外面下雨了，没有人给你打伞，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打伞，因为在这个世界上，真正长久的让你依靠的，还是自己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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